他一领头,三人就这么走了,没敢回头。
因为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一直维持在几百米外,泥猴们跟了上来,哭嚎里渗出越来越多的哀求,他们高喊神灵的声音也越急促了。
几人尝试着变换度,但他们现无论是快还是慢,泥猴们的哭喊始终会保持在几百米外。这种古怪的距离,仿佛是什么永恒的规则,泥猴们不会僭越,李客他们也无法摆脱。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有一个多小时,也许只有十分钟,李客他们停了下来。他们要缓一缓,泥猴的哭声快要把他们腌入味了。
李客摸了摸兜,现自己没有烟,他瞪向淮阳海。
淮阳海掏出烟盒,和李客开始抽烟,又顺手给了彭仔一个脑拍,弹了弹裤子上的浮土,唏嘘道:“我有些理解我儿子的圣母病了。”
“怎么说?”李客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共情」的能力,但我刚才感受到了那些泥猴们铺天盖地的情绪,他们太炽热了。我这才想起,共情本就是每个人都具备的能力。”淮阳海低头使劲嘬了几下烟,像个小烟囱,“我这才现,世道确确实实变了,能共情到他人已经不是什么好事情了,世间的苦难太多。”
“我也有了圣母病的感觉。”彭仔赞同道,“我最近怪怪的,那也许就是圣母病吧,说不定还是大佬传染给我的。”
“不,谁是圣母病你都不会是圣母病,你的状态本质上就不是什么感性,我只感觉到了冰冷古板的理智。”淮阳海摇头。
“?”彭仔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刚才我被那些泥猴汹涌的情绪刺激到,我这可怜的天赋好像也沸腾了一下子,那一瞬间我感觉你冷得像冰块。”淮阳海自嘲地笑着。
李客踩碎烟头:“我们走。”
三人继续走着,手工区的街道空无一人,这里是集市里离海鲜区最远的区域,属于是和平消退,地上连具尸体都没有。
不,地上除了一些实在无用的垃圾稀泥,什么都没有,都被泥猴们扫荡一空。就连装小吃的透明塑料盒,都被舔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葱蒜沫和油星。
阳光变得粘稠,糊在所有事物上,拉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光影。此时不是黄昏,景象却显昏黄。
“他们还在?”李客望着前方,脚步越来越慢。
“他们在跪着爬。”彭仔回头看了一眼,说。
“跪着怎么跟得上?”李客问。
“要是落下了,他们就会站起来躬着腰小跑一段,然后再跪着爬。”彭仔说。
“那孩子和老人呢?我刚才看见了很多。”李客问。
“他们当然也跪着爬啊。”彭仔说。
“我知道,我是说他们怎么跟得上,他们比你还瘦。”
“是有些难跟,不过他们跟上了。”
“他们手里拿着食物吧?拿着食物怎么爬?”李客又问。
彭仔索性转过了身子,倒着走,跟李客转述泥猴们的状态。
淮阳海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说:“那里有辆车。”
“车里不一定有钥匙吧。”李客说。
“有。”彭仔忽然确定地说,“车里有钥匙。”
“你连这也知道?”淮阳海诧异。
“我也很奇怪,但我现在就是感觉车里有钥匙。”彭仔说。
“那就去看看吧。”李客走向车子,脚步比刚才又慢了些。
他主驾驶车门,沉默了片刻,说:“车上确实有钥匙。”
“但是我不会开车。”
“我也不会。”淮阳海说。
“我会。”彭仔说。
李客把彭仔扔进了驾驶室,上车关门,车子动。
引擎动的那一刻,泥猴们爆的哀鸣完完全全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几人没有听到引擎声,车子就跑了起来。
彭仔油门踩得狠,车子很快。
李客和淮阳海缩在座椅上,软软躺着,脑袋比座位低,垂头看着车子里的脚垫。
“他们还在跟?”李客问。
“是的,还在跟。”彭仔看了一眼后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