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说明,殿下并没有因今日之事就此带上偏见。那我便回答殿下的问题。李先生就是李先生,若为友,便是能为殿下筹谋让殿下找寻人生意义的知己,若为敌,以殿下现在的心境和实力,纵使顶着皇子的身份亦无法与他抗衡。我若是你,便会将选择权握在自己的手中,是要与李先生为敌,还是与其为友?”
“我怕养虎为患。”
“殿下着实矛盾,口口声声说存于世是苟延残喘,既然如此又何惧养虎?‘患’为求生者之虑,像殿下这整日自认将死之人,似乎管不了太久之后的事。”
“师傅!”夏椴感到气愤,刚要作,突然又明白了什么,将到嘴的斥责生生吞了下去。又是长久的沉思,已到晌午,日头越暖和,照得湖面宛如撒了碎金子。蓁蓁有的是耐心,立在夏椴身旁陪着他沉默,她知道,他需要时间,尽管一直以来他心中什么都明白,也将许多事都看在了眼里,不说、放任都是情势所迫,但当所有的事情都摆在眼前,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他是胆怯的,也是迷惘的,就如她进宫前一般。
“师傅。”夏椴的语气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柔软和温和。他向真真深深行了一礼,“师傅今日的教诲弟子懂了,日后弟子必摒除杂念一心向学。弟子不讲不让师傅失望之类的话,弟子只为自己。”
蓁蓁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仍淡淡的,道:“有句话我必须要同你讲,今儿与仲嬷嬷起冲突是我故意激她的,这些时日你们的相处我全看在眼里,倘若你想过几日舒心日子,就必须要拔掉这个眼中钉。此事是我自作主张了,害你受了惊,我向你赔个不是。”
“师傅言重了!”夏椴虚扶了一下行礼的蓁蓁,“师傅,弟子想请教一下,仲嬷嬷该如何处置才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仲嬷嬷的仗势仗的不止你一个人的势,或者正如殿下所想,殿下的势还没有那么大威力,她仗的更多的是泓妃的势。仲嬷嬷是她的人,你私下处置的确不合规矩,做不好母子容易生嫌隙,倒不如说明情况请她将人带回去亲自落。”
“如此一来,师傅怕是会受牵连。”
“不怕。”蓁蓁转身,看一眼仍在檐下接水大大小小的水缸,道,“雪水本属极寒之物,殿下患有心疾,再加常年脾胃失调,原碰不得这雪水,仲嬷嬷明知如此,却还是倚老卖老不顾殿下身体,居心叵测。”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有了这些话,今日之事我的无理取闹说不定就变成看她不过打抱不平。当然,这也需得殿下在母妃面前美言才是。”顿了顿,蓁蓁瞧了夏椴一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我猜想,在你母妃的心目中,奴婢总是会比儿子重要的吧?”
夏椴盯着蓁蓁不语,不知是在想自己在母妃心中的分量还是想着如何帮蓁蓁美言。
下午,夏椴院中的一个小厮前来通传:“殿下上午受了惊有些乏,先生若没有特别的安排,告假歇一个下午。”
当时蓁蓁正在喝茶。茶是贺之留在皇子府的侍卫带来的,送的时候小心翼翼,直瞧她脸色,陪着笑脸说今日贸然暴露恐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她给拿主意。蓁蓁盯着那茶好半天,只说了两个字:“跑吧。”于是,那侍卫就带着那队人跑了个无影无踪。茶是上好的茶,掐的永乐国早春最嫩的芽尖,炒茶的师傅应当是老手,火候恰到好处,这几两茶多了不敢讲,能顶得上一个普通侍卫两三年的俸禄了。只可惜了,暴殄天物,蓁蓁是无什喜好的。
蓁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身体未动,头偏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厮。她平日不苟言笑,脸上也无什表情,大多时候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这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是极少见的。
小厮虽不敢正眼去瞧蓁蓁,余光这一瞟亦是惊了一下,身子更弯了。
蓁蓁不为难小厮,只让他带了一句话:“你请与殿下讲,今日搭救之人是立了功的,倘若去追便是失了道义,无论处于什么目的。第二,那些人与李先生并无关系,若想知道是谁,将这话告诉他的母妃,自然会有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