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但现在已经在宁素月面前放松了许多。宁素商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喃喃道:“……母亲很想兄长。”
宁素月一时之间也有些哽住,沈明河却在一旁笑盈盈地打趣道:“那宁大小姐对宁大公子感觉如何呢?想不想?”
宁素商自然是想念对方的。但当她真坐到对方的面前时,这些平常汹涌到需要刻意压下的情感却变得难以被她说出口了。眼下猝然被沈明河明晃晃地点了出来,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想要嗔对方几句,又听得身旁的宁素月像是低低笑了一声。
三人间的气氛随着宁素月的笑声轻松了不少,宁素商也不禁随他一起笑着,也正是这时兄妹二人相似的笑颜才让沈明河心中的顾虑消减了不少。
他适时提醒着二人,也是用其他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话说,宁大小姐一路从坝勒洽县赶过来,想必舟车劳顿定也累了,不若先用些膳吧,月兄你说是不是?”
宁素月低低应了一声,从记忆中搜寻着幼时的宁素商爱吃的菜肴换了换盘子,毫不客气地把沈明河面前摆着还未动过的菜全都堆到宁素商的面前。
宁素商失笑,她悄悄同宁素月说道:“兄长这般做,倒是要惹沈公子不爽了。”
宁素月摇了摇头小声道:“无事。”
宁素商难得能够享受着他人的宠爱,偷瞄了几眼沈明河确无不快的模样后,就心安理得地感受着哥哥对自己的关心。她也不动声色地也将对方可能还依然喜欢着的菜肴往对方那里移了移,也安心地看到对方的确留存着小时的喜好。
待到夜色已深,几人才将将结束了晚膳。定南侯府的暗侍在中途曾进过包厢寻宁素商,他并不在意其他两位男子的目光,只是径直走到宁素商的身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宁素商向沈明河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用只有自己与那暗侍能够听到的声音同他吩咐着先去接应左济宣、将现状讲与他听的任务。定南侯府的暗侍也不做声,只点一点头,便堂而皇之地当着宁素月与沈明河的面翻出了窗户。
当时的宁素月没说什么,沈明河也只是一如既往地对着她笑笑。可是在现在三人往客栈走回的路程中,宁素商注意到本习惯性站在沈明河左后侧的兄长似是刻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看起来是有什么话相同自己讲一般。
她小趋了两步走到对方身侧,低声先将自己憋了许久的问题抛给对方:“……不知兄长,此番回到斯尼尔克是要停留多久时日?我也好先同母亲那边说说。”
宁素月感受到对方不自觉的疏远语气,也知晓这是多年未见后不可避免的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诚实地回答着妹妹的问题:“虽说我并不能保证以后便在斯尼尔克度过余生,但想来也会停留不少时日。东齐和亭韶那边我都没有领任何官职或是宅邸,就是想在斯尼尔克多待一会儿。”
宁素商直到听到他的这番话后才松口气,语气也亲近了不少:“兄长这般说我便放心了,等晚些时候我先向母亲修书一封寄去,先按着半年的份例准备着吧,”她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偷瞄了一眼对方的神情,小声补充道,“……就还是兄长先前的那个院子。”
她的兄长似是全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还有些感动似的:“劳烦小妹和母亲了。我多年未归,真是不知该用什么面目见你们,不知在归于风雪后该怎么去见父亲。”
宁素商听到“归于风雪”几个字中心里一紧,连忙打了一下他的手严肃道:“哥哥不要胡说!”
她是真的因他话升了些后怕与恐惧,也不受控制地想着多年来早已预想过的兄长最坏的结局。宁素商没注意到自己语气语速比先前急促了不少,也未注意到自己下意识说出的“哥哥”二字令宁素月怔愣了一瞬。
宁素月看着妹妹如同应激一般的下意识反应,内心的愧疚更甚。他反握对方的手腕,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我的错,我定然不会再说这种胡话了。”他低声补充了一句多年为说出口的称呼,“……阿秋。”
宁素商咬着下唇让自己不要再因情绪的波动掉下泪来。她叹了口气用着故作放松的语气拍了拍对方不似她记忆中单薄稚嫩的臂膀:“没事。哥哥已经回来了,回来就好,过去的一切比起现在都只是不能更改的过往罢了。”
作为她的血亲,宁素月终归还是能感受到自家小妹情绪的细微变化。原本温柔大方的小公子早已因多年的经历扭曲成寡言冷漠又敏感阴暗的模样。他的唇启又合,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对方才不显得苍白。
宁素月只好生硬地转移着话题:“……阿秋,方才那定南侯府的暗侍似是对你十分信任,应是他们世子的授意吧?我只知是他护你回到上京,那不知宣、不,不知定南侯世子近来可还好?”
他一方面对那暗侍对宁素商全然信任的态度而感到好奇,一方面也念着这位幼时的老友。宁素商听到他的问题,仔细为他解答道:“世子近来一切都好。他元春宴后领了王上的命令,工作完成得很好,现在又因王上的安排在斯尼尔克东南边境巡边,很受王上赏识。至于定南侯府中,其余支子也并无同他一争之力,定南侯与冉夫人也十分器重这个儿子,想来他领侯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宁素月只是默默看着小妹讲述左济宣时的神情。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比起先前明显轻快多了的语气,又看着她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笑,内心突然生出了一个不成型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