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澈依然微笑着,像是全然不在意父亲的猜忌一般。
他顺从地颔首行礼,轻轻道着:“是。”
宁非鸿有些嫌弃地推开凑上来的君澈,冷声问道:“所以王上就这么放你离殿了?就凭你编的那个呃…理由?”
君澈全然不觉尴尬,坦然答道:“对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对方碧蓝色的眼眸:“一来,我母后也十分挂念姨母,二来,我父王也念着让我同下一任的代行大人提前打好关系嘛。”
君澈眯眼笑着,这位年轻的王太子总是爱笑,也冲淡了他从父母那儿得来的凌厉面容。
宁非鸿却与君澈不同,宁素商与左济宣的长子生得一张温和柔美的脸,但他总是沉默寡言,倒有些定南侯少时不怒自威的影子。
君澈用手撑着下颌问道:“所以姨母同姨夫果真吵嘴了?”
宁非鸿叹了口气:“……我娘她真真是许多年未曾生过这么大的气了。”
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道:“我爹他十年前北征日格拉的时候便落下了病根,这几年好歹是养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前日同我娘说要带小鸢一起去北疆历练几年。”
君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这下代行大人定然是不从的。”
宁非鸿胡乱应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他刚要说些什么,又听君澈状若无意地问道:“说到小鸢,今日怎的不见我们左大小姐?”
左堂鸢同宁非鸿是双生姐弟,宁素商同左济宣二人一开始只为他们起了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待到抓周时,抓着定南侯印鉴不放手的左堂鸢按左济宣一支的惯例挑选了土字旁的字冠名,抓着代行佩啃的宁非鸿顺着宁家的字辈取了大名。
此后姐弟俩的成长也像是在呼应着名字的不同,姐姐左堂鸢天生神力,是个骄阳如火的活泼性子,弟弟宁非鸿相比要沉静不少,也在语言上有其天赋。
宁非鸿瞥了君澈一眼,有些警惕地解释道:“父亲今日带着小鸢出去跑马了。”
君澈刚要回话,宁非鸿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你别跟左堂鸢说你来找过我啊,要不然……”
他话音未落,却被身后无声无息靠近的人突然捏了捏面颊。宁非鸿心下大惊,却也连忙止了话头扭头去看来人。
宁素商面上含笑,与儿子相似的碧蓝色双眸中仍夹杂着怒意。
她扯了扯嘴角,直截了当地问道:“要不然如何?”
宁非鸿知晓母亲定然把方才的话听了去,他猛然站起身来,面上讪讪:“阿、阿娘……”
宁素商摁着儿子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自己拖开旁边的凳子,一边坐下一边拍了拍君澈的肩膀。
君澈同宁素商行了一礼,有些心虚地不去看宁非鸿投来的幽怨眼神。
宁素商没什么心思同儿子继续逗趣,她手摩挲着自己垂下的头发,随意问道:“所以你爹今日又背着我带着小鸢跑了?”
宁非鸿闭口不言,看上去生怕暴露了自己和双生姐姐的谋划。他只是偷偷看着母亲捻着头发的动作,却猝然发现母亲发丝中夹杂着的白发,骤然间卸了对抗的力气。
他向君澈递了一个眼神,对方像是想将功补过一般应下后立马开口劝解道:“姨母,您消消气,毕竟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得不偿失,对不对?”
宁非鸿见母亲面色稍霁,也补充道:“小鸢她今天跟父亲出去跑马也只是觉得这几日不曾跑马,骑术不能落下而已。之所以她让我先不告诉娘,是因为她怕空惹娘牵挂。”
宁素商不怒反笑。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儿子方才被她掐疼的脸颊:“行吧,我又和你们几个争什么气呢,平白让你们胆战心惊的。”
宁非鸿想到左堂鸢同自己安排的任务,他小心观察着母亲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试探着说道:“娘,其实爹他说的那一番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眼看着宁素商的表情似是又要发火,宁非鸿加快语速把剩下的话跟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这几年咱和中原关系并不差,小鸢她想要闯出一番名堂来,非北疆不可。既然要去北疆,那陪在小鸢身边之人,最合适的难道不是她那有经验的亲爹吗?”
宁素商听着儿子辩驳的话,冷了神情戳了戳儿子的额头:“你这孩子,伶牙俐齿的,也不知晓到底是随了谁。”
她咬着下唇压制着自己近日来有些怪异又喜怒无常的情绪,道:“非鸿,你姐姐转过年来才不过金钗之年,北疆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宁非鸿当然也不愿意让血亲姐妹前去那苦寒混乱之地,闻言喉头动了动,却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
君澈本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母子争论,见此时气氛迟滞,也只能微笑着打圆场道:“姨母勿要动怒,鸿弟此言虽不中听,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代行大人与定南侯皆是斯尼尔克受人瞩目之人,成就斐然,若是小鸢没有此等志向,怕是姨母您现在又要担心了。”
君澈轻言细语地接着道:“小鸢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无可挑剔,姨母您若是能同姨夫商量着拿个折中的办法出来,既不伤小鸢的志向,也能让做父母的心安呀。”
王太子笑得很真诚,惹得宁素商都不由放柔了神情。
宁素商笑着拿手指点了点对方的额头:“这才几日不见,小澈愈发会说话了,看来非鸿这伶牙俐齿的劲儿是跟他表兄学的。”
君澈微笑不语,宁非鸿顺着方才的气氛接着道:“娘,姐姐她虽然年轻气盛了些,但是这几天她也知道自己惹得娘亲不快,今晨她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娘呢。”